我是个弃婴,刚出生就被扔在山野路边,多亏一个过路的土兽医捡到并收养了我。
土兽医名叫薛奎升,是个单身汉,性格沉默寡言,别人都叫他“薛老闷”。
他靠着替庄户人家医治牛羊牲畜为业,还懂一些阴阳之术,当初他捡到我的时候,就看出我有些不对劲。
当时我被一块破褥子包裹着,啼哭时舌头发青,这是传说中冲犯了“六甲胎神”的结果。
民间认为女子怀孕后,家中就会有“六甲胎神”护持胎气,胎神每月每日所在的位置都在变换,有许多禁忌要遵守,尤其不能擅动屋宅土木或者家具摆设,以免冲犯胎神。
胎神要是受到冲撞,胎气会随之惊散,胎儿魂魄不稳,大概率会胎死腹中。
即使侥幸降生,也是背灾负劫,三日之内必有“阴童子”勾魂索命。
“舌头长青斑,命在鬼门关!”
薛老闷抱着我喃喃自语,内心一番天人交战,最终还是决定尝试救我一命。
于是他把我抱回了家里,给我取名薛岩,希望我的命数能像岩石一样刚硬。
收养我的第三天,入夜后薛老闷把我哄睡,然后守着我的摇篮坐在堂屋里,似乎在等待什么。
子夜时分,村子早已一片沉寂,这时一点绿幽幽的亮光从远处飘到院子里,四周空气骤然变得阴冷起来。
那绿光是一盏纸灯笼,而提拎着灯笼的是一个身高不足三尺、乱发披面、身穿纸衣的怪人!
这就是“阴童子”!传说中专门替阴司勾拿早夭婴孩、以消自身孽债的鬼类!
“冥灯到府,魂魄归阴!”阴童子冲着堂屋里怪笑:“谁把孩子藏这儿了?赶紧交出来!”
薛老闷起身走出大门,不卑不亢地回答道:“我薛某人已经收养了这个孩子,谁也别想把他带走!”
“你是什么人?口气不小啊!”阴童子眼睛里闪烁红光,打量着薛老闷:“阴司勾魂,谁敢阻拦!”
薛老闷冷笑一声,一把扯开外套衣领,露出穿在里面的一件旧式黑色坎肩:“凭我这身玄衣,阎王爷也得卖我几分薄面,这孩子我保定了!”
“玄衣蟒甲,拼骨缝皮!”阴童子看到薛老闷露出的黑坎肩,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,显然吃惊不小:“想不到如今世上,竟然还有‘玄衣仵作’!”
原来薛老闷表面是个土兽医,真实身份却是传说中的“玄衣仵作”!
“仵作”是古时候衙门中检验死伤的吏役,而“玄衣仵作”比普通仵作本领更大,他们精通缝皮拼骨之术,能替死状惨烈之人恢复生前形貌,又因为常年跟横死凶亡的死尸打交道,他们还掌握着镇尸伏鬼的秘术!
“玄衣仵作”贴身穿着一件漆黑如墨的坎肩,是用百年大蟒的蛇皮裁制,上头暗刺符箓,能防尸身回煞袭击,既是护身之物,也是身份象征。
“识相的话赶紧滚!”薛老闷斜乜着阴童子:“惹得我火气上来,让你永世不得翻身!”
阴童子知道玄衣仵作不好惹,但他这类孽鬼本就指望替阴司服役消减罪业,换取重入轮回的机会,又岂能甘心轻易放弃?
“都什么年代了,玄衣仵作又有什么了不起!”阴童子尖叫一声,挥动灯笼朝薛老闷扑来!
薛老闷见状从后腰抽出一把五寸长的柳叶小刀,扬手甩了出去。
小刀脱手化为一道银光,如利箭激射,穿透阴童子右肩,然后钉在院子里的大树上!
阴童子跌倒在地上,发出凄厉的嚎叫,肩膀处冒出一股浓郁的黑气。
“就你这点能耐,也敢跑到我家撒野?”薛老闷冷哼一声:“刚才这一刀要是奔着你的脑袋过去,你已经魂飞魄散了!”
阴童子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,拾起滚落的灯笼,一边踉跄往院子外退去,一边龇牙咧嘴嚷嚷道:“就算我不把这孩子魂魄勾走,他也注定百劫临身,活不长久的!”
薛老闷目送阴童子仓惶逃离,脸上却没有一点喜悦神色,因为他知道阴童子说的是实话。
虽然躲过“童子勾魂”,但我在娘胎里没有养足胎神元气,注定不该存活于世,往后凶灾煞劫必定接踵而来。
那天晚上薛老闷一夜没有合眼,天刚蒙蒙亮,他就把我放进背篓里,背着我出了家门。
他带着我来到县城里的香烛老街,找到一个叫金麻子的老头。
金麻子和薛老闷是老朋友,他经营一家纸扎店,在殡葬行混了几十年,三教九流、五行八作的人脉很广。
薛老闷对金麻子说了我的情况:“这孩子命数凶恶,我思来想去,只有给他找一个八字极好的女娃娃订亲,才能冲散他命格中的绞煞之气,所以我特地来找你帮忙。”
“该怎么帮,你尽管吩咐!”金麻子没二话。
“放出消息去,谁家要是愿意跟我收养的孩子订娃娃亲,我送他半生富贵!”
“你要把自身积攒的功德转嫁给别人?!”金麻子诧异地瞪大了眼睛。
薛老闷这些年明面上给人医治牛羊牲畜,暗地里也接了不少给惨死之人缝皮拼骨的活儿,让逝者能够保留最后的体面和尊严,积攒的功德很大。
如今他甘愿将自身功德送给别人转化财运,只为保我不被灾劫所侵。
金麻子办事很有效率,消息放出去不久,就有不少人拿着女儿庚帖来我家,想要缔结娃娃亲。
但薛老闷对女娃娃的生辰八字要求严苛,最终一个都没看上。
又过了大概几个月光景,这天傍晚时分,金麻子亲自领着一个怀抱襁褓的中年男人来到我家。
经金麻子介绍,男人名叫李文清,半年前经营的公司破产倒闭,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境一夜之间一贫如洗,他的老婆生下女儿后也跟别的男人跑了,可谓是落魄至极。
他想要东山再起,甘愿和薛家结为秦晋之好,以此换取后半生的财富气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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