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许久不见

1

戚随遇凯旋而归，牵着公主的手，冷冷地对我说道：“余淮音，这些银票够你衣食无忧一辈子了，识相的就赶紧离开京城吧。”

“是啊，当初若不是你蛊惑了将军，他怎么可能会娶你一个小小的乞丐？”

“好。”

我不争不抢，也不怨天尤人，只是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。

可是这府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属于我的，我带了两身换洗地衣物便离开了。

只是当年被我拂了面子的公主怎么会放过我？

她一把将我收拾好了的包袱扯开，我的衣衫尽数散落。

紧接着，她又一巴掌将我打翻在地，趾高气扬地说道：“这都是将军府的东西，既已和离，就不该带走！怎么，还是说你这个小贱蹄子贼心不死，还想用些狐媚之术勾引将军？”

我猛地跪下来，磕头说道：“民女不敢。”

“不敢？你有何不敢？”

我没有说话，只是将目光落在站在公主身旁的戚随遇身上。

公主看眼戚随遇，又看向我，恶毒地说道：“本公主今天发现太后赏赐的明月珰不见了，说不定就是有人乞丐当惯了给偷了，你们给我好好搜搜她的身！”

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：“我并没有偷公主的东西！”

“偷没偷不是你说了算，你们还不给我上！”

“是。”

下人们领命，即便一天前我还是这个府上的女主人，他们也丝毫不顾及。

男丁上前将我扣住，使我难以动弹，丫鬟在我身上寻找，其他的人则是将我的包袱踢来踢去，仿佛我的包袱是什么脏东西一般。

找了好半晌，那丫鬟怯懦地说道：“回公主，她身上并没有明月珰。”

公主也并不在意，只是高傲地吩咐道：“说不定是这个**藏起来了，给我打，打到她承认为止。”

我瞬间明白，这公主哪里是东西丢了，而是专门找我不痛快的！

“我没有偷东西，公主，难道您是想屈打成招吗？”我被压住手脚，尽全力说道。

“一个乞丐而已，本公主想杀便杀了，屈打成招又怎么？”公主不屑地看着我，朝众人说道，“给我打！”

棍子一棍一棍打在我身上，痛感四起，许是血肉已经模糊成了一团，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，所有人也离我越来越远了。

公主是铁了心不让我活着离开将军府了，我在心里默默笑着。

从头到尾，戚随遇也没有为我说一句话，这一切都是他默许的。

我的心好像就在这一刻突然沉到了湖底，好像有些东西早就消失了，什么也不必在乎了。

那我何必再伪装成大将军柔弱的夫人？

我的手指紧紧扣住地面，借着地板的承载，我翻身一滚，即将落在我身上的棍子被狠狠砸在地上，瞬间弹飞出去。

紧接着，我猛地起身，直奔公主而去。

速度之快，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，公主就被我捏着脖子，满眼恐惧地看着我。

“你，你居然敢挟持公主？来人！来人！给本公主杀了她！”

我双目赤红，手蓦地收紧，公主被我掐得脸都憋红了。

“余淮音，你疯了，我是公主！”

我却冷冷一笑，并不在意，默默收紧手。

然而下一刻，一个人影闪到我跟前，一掌将我打飞。

我被狠狠地砸在地上，吐出一口血来。

我看着来人，眼泪刷的一下落下。

“呵呵。”我狼狈地趴在地上，即使心里早就做过准备，可是，心里还是会不由得隐隐作痛。

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后悔娶我了，只是等到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，我居然还在痴心妄想。

我摇摇晃晃爬起来，擦干净嘴角的血迹，冷冷地看着同仇敌忾的两人。

“余淮音，是谁教你这么不知尊卑的，你一个小小的乞丐，你居然敢向公主动手，你不要命了？”戚随遇怒吼道。

我的眼泪更加汹涌，以前他从来不肯说我一句重话。

就算我把他心爱的花园修剪得乱七八糟的，他只夸我心灵手巧，从不像现在这般指责。

可是才过去一年啊。

我原以为我不爱他，可是到了这一刻我的心才像真的崩溃了一般，疼得要命。

“戚随遇，好得很。”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，哽咽道，“你明明说过的，会陪我一辈子的。”

戚随遇的嘴唇动了动，嘴里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来，可是在他看向公主的那一瞬间又闭了嘴。

但是下一刻，他却挺起胸膛，眼神并不看我，转而说道：“你一介乞丐，怎么配和高高在上的公主相比？我之前不过是受你蒙蔽娶了你罢了，你快些离开京城才是。”

“我会离开的，不劳将军费心。”我的声音沙哑，心中疼痛得快要死去了。

过往的种种都在记忆里一一浮现，想起了他为我抗旨的模样，想起来他将我护在身后的模样，想起他一句一句教我说话的模样......

可是现在，我竟成了将军府中被丢出去的渣滓。

戚随遇对上我的眼神有些心虚，他急道：“来人，给我把她赶出去！”

我被人押着丢了出去。

临走之前我还看到公主洋洋得意的脸，直到我走的时候，戚随遇都没有再看我一眼。

原来，我一直都是一个人。

既然你喜欢公主，当初为什么又要救我呢？

我被众人的指指点点压得抬不起头，他们多有嘲讽，笑我不自量力，笑我痴心妄想、自讨苦吃。

谁说不是呢？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乞丐而已，哪里比得上高高在上的公主呢？

只是，我泪眼模糊，看着将军府。

这一次，是永不回头了。

在众人议论声中，我独自离开了。

我来到质子府，在门口站了许久，久到让我想起来许多事情。

我并不是天生不会说话，而是在我刚来到越国的时候被内奸出卖下药伤了身子，逃命的时候又撞到脑袋，导致失忆，当了些日子的乞丐。

那时的我正为了跟一个大乞丐抢肉包子跟人打得头破血流，当时的戚随遇向我伸出了手，温声对我说道：“你愿意跟我回家吗？”

我缩在角落，警惕地看着他。

他看到满脸脏污的我也不嫌弃，而是耐心地为我擦拭干净，温柔得不像一个杀伐果决的大将军。

我渐渐动心了，放松警惕，慢慢伸出手，搭在戚随遇的手上。

“我会好好保护你的。”他说。

我的心跳得很快，慢慢地点点头，随他回了将军府。

将军府不大，但是很气派，里面的仆人也不多，大多都是我亲自动手，但是我在将军府过得很轻松。

戚随遇只要一得空就逮着我跟他念书，他教我写字、画画，还请京中最好的大夫来医治我。

我们朝暮相对，渐渐的，便生出了些情谊来。

在我得知他拒绝皇上的赐婚时，心里虽然为他感到担忧，但是还有些庆幸。

那天他拉着我的手，对我说道：“音音，我们成婚吧。”

我睁大眼睛看着他，不敢相信他是为了拒绝皇上赐婚，我诚惶诚恐，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。

我不想他被皇上惩罚，因为皇上是个暴怒的人，戚随遇违背他的意愿，皇上一定会想方设法惩罚他。

我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。

戚随遇也不曾逼迫我，而是每天都照样给我做最喜欢的甜糕，去城中给我买最喜欢的鲜花和胭脂，想尽办法让我开心。

我想起落在他脸上的夕阳，是我这辈子感受过的最温暖的东西。

我最终答应了他，也做好了与他共同对抗皇帝的准备。

毕竟，最开始，我来这里的目的也是这样。

越国皇帝残忍暴虐，嗜杀成性，百姓苦不堪言。宫中皇族同样荒yin无度，杀人不眨眼，视人民为草芥，这样的皇族根本不配做越国的统治者。

这一年来被戚随遇调养身体，我已经完全想起来我以前的事情，想起来边关那些被残忍杀害的百姓，想起我的任务。

我捏了捏手心，将心中的苦痛压制住，趁着守卫不注意从后门而进，径直来到质子的房间。

余晨星，南国皇后独子，我的亲哥哥。

他穿着一身素衣，正手持一本古籍，见我来了也不抬头，只是淡淡说道：“许久不见你了，音音。”